做饭这活落到柳芸的头上这回事,男人们都不在乎,但是女人们却都发现了蹊跷。
中午回房里午休的时候大家回想着柳芸刚刚说出来的话仔细一琢磨,都发现了柳芸到底什么意思。
“既然农活干不好,那就让大家吃好”,这话的意思不就很明确了?
就是不想干活想偷懒呗,同样都是沈家的媳妇,张婷女和江春梅回房悟明白之后就都有些心里不平衡了。
张婷女逆来顺受惯了,既然婆婆的开口了,她也就认了。
看了一眼熟睡的丈夫,她叹了口气,久久没有入睡。
最不痛快的是江春梅,她当下就把睡得呼呼的丈夫沈俩给摇醒了,“不行,做饭这活不能给柳芸,这样她不就顺理成章不去地里干活了?那她靠什么吃饭?她一个成年人难不成还要靠我们全家人一起养活?”
沈俩好不容易吃饱一顿饭,睡得正香,睁眼看见妻子对着自己就是一顿说,眉头微微皱了皱,摇了两下蒲扇,半睡半醒地说:“一开始娶她回来的时候我就猜到她不会干活了,不是你们几个非要救人的吗?现在好歹还做饭呢,做的还怪好吃的......”
说着说着,沈俩就又睡了过去,江春梅本来想把人摇醒,可想了想,没舍得,看了眼同样睡得香甜的虎子,她伸手擦了儿子脸上的汗,困意上来,一边给虎子打扇子一边也不情不愿地躺了下去。
只是这事, 肯定没完,当初是她们几个女人想救柳芸不假,可那也是看着同为女人的柳芸可怜,又心疼阿玖没有媳妇才救的,但要娶回来不干活?
江春梅可不干,怎么说她也在柳芸的身上贡献了十块钱救命呢!
那柳芸,脸皮也忒厚了!
下午大家听着喇叭声去上工的时候,柳芸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下了。
沈玖看着睡得正香的柳芸,心里也有点羡慕,不过还是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还睡着呢?”
沈玖一出门,二嫂江春梅就凑过来了,沈玖吓了一跳,纤长浓密的睫毛抖了抖,点头说:“二嫂小声点,阿芸还没醒。”
江春梅听了心里更不舒服了,虎子都起来给菜浇水了,那柳芸还真就能睡得心安理得。
声音反而大了起来:“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城里人来乡下体验生活呢!这上午又没干活还能睡这么香!”
她说着,还盯着门缝往里面看,可那柳芸睡得跟头猪似的,一动不动的。
江春梅气坏了,正要去拍门婆婆林彩霞就过来了,“还不出门等着迟到呢?赶紧去地里!”
说着,还顺便带上了门。
江春梅更恼火了,只是这个时候沈俩也过来了,他赶紧推着江春梅的背往前面走,“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你下午的活多不?我干完我的去给你干。”
江春梅听了丈夫的话心里一软,看着沈俩这段时间消瘦了不少的俊脸,闷哼了一声:“晚上你还要去......你干完你的就成,我还寻思着帮你做呢,你刚刚拦着我干什么?我可没说错,凭啥我们都干活就那柳芸躺着呀?”
沈俩无所谓笑笑,捏了捏江春梅肉嘟嘟的圆脸,“娘是什么想法你不知道?三弟妹肯和阿玖好好过日子她就知足了,咱们家也不是多养不起一个女人,而且......”
沈俩的声音忽然小了点:“梅梅,人也要有点自知之明嘛,你每天干的活不也不够你吃的?咱们之前没有大哥两口子和阿玖的工分补贴哪还养的起虎子?反正这分没出在咱们身上,你就少说两句。”
江春梅的父亲是村支书,家里就两个女儿,都十分疼爱,江春梅又是老小,最为受宠,所以没嫁人之前每日也只是去地里混几个工分就成了,现在虽然比以前能干一些了,可说实话,那几个工分确实还不够她自己的口粮的。
江春梅有点脸红,在沈俩的身上拧了一把,“那还不是怪你,要不是嫁给你,我哪里用得着过这样的苦日子?”
沈俩握了握江春梅的手心,笑嘻嘻地说:“所以现在在找路子嘛,媳妇你也别灰心,我会努力的。”
沈俩长得好,都是二十四岁当爹的人了还长得跟个高中生似的又俊又柔,往外面一站就跟工农兵大学生似的。
江春梅反握回去,小声嘀咕:“真是被你这张脸给骗了,你记得小心点,现在还严着呢,你要是被抓了我和彬彬还怎么活?”
“但是我也给你说好了,要是大嫂没意见我也就算了,如果大嫂也有意见的话我可也要跟着说了!”
沈俩看着前面沉默走着的大哥大嫂,“行。”
就像江春梅把希望寄托在张婷女的身上一样,张婷女也把希望寄托在了江春梅的身上,两个人下午干活的时候眉来眼去,不知道眼神交流了多少次,就是没一个人长得了这个口。
林彩霞全当没看见,这两个儿媳妇一个精明一个木讷,她两个都不想搭理。
不过她心里也想好了,顶多再给柳芸休息几天,再过几天她非得把柳芸拉过来干活才行!
她心疼的是阿玖,不是柳芸。
下午的日头比上午的还毒辣,一开始江春梅心里还能有点小九九,才干了十分钟她就累得连小九九都没了,手上的镰刀一下一下,每一下割下去的时候她都想跟着镰刀躺下算了。
除去江春梅,张婷女和林彩霞也觉得热得很,闷声干着活,汗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里。
柳芸也是在这个时候被热醒的,沈玖的屋子正对着太阳,火辣辣的阳光打在脸上,柳芸觉得脸都疼了。
她烦躁地起身,只觉得口干舌燥。
要是能吃点冰东西就好了。
她开始无比怀念起自家店里的酸梅汤,那可不是粉泡出来的,那是她用乌梅山楂陈皮还有一些药材实打实地熬出来地,再在冰箱里一冰,客人喝了都说好。
想到这里,柳芸的眼睛一亮。
要是没看错的话,沈家的厨房里面她说得那几样东西可都有,其他中药材没有,但是梅干和干橘皮可有呀,糖没有,可有更好的蜂蜜呢!
背靠大山也就这点好,沈玖经常跟着大哥进山弄点野味野果回来。
至于甘草那些中药药材,没有就没有吧,也能煮成的。
事不宜迟,该干就干,晚上婆婆就要来给她规定粮食的使用了,趁现在能多吃一点是一点。
她现在手里没钱没票的,想吃点啥都难。
柳芸出院子的时候,忽然听见了隔壁传来焦躁的声音:“热死了!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喝绿豆汤解暑,三胖,你去叫你娘回来给我煮!”
这个声音柳芸倒是有点印象,隔壁住着的是婆婆林彩霞的亲姐姐林彩凤一家,林彩凤同样生了三个儿子,不过嘛,四十来岁的时候却得了一个娇娇闺女李燕。
李燕在家里算得上是团宠了,不仅可以不干活,因为她嘴馋,所以林彩凤还会时不时给李燕点零花钱让她去城里买零食吃。
柳芸灵机一动。
这第一桶金,说来不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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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的时候柳芸觉得自己差点骨头都没散架,但是奇怪的是醒来的时候精神和体力却好像不错。
她伸了个懒腰,年轻的身体就是好,恢复贼拉快。
天还蒙蒙亮,还没到大队喊喇叭起床的时候,可柳芸要做早饭。
这个季节的早晨是一天最为凉爽的时候,她穿好衣裳起来,旁边的沈玖也睁开了眼睛。
前天那一夜柳芸还能算成酒后荒唐,昨天晚上的那可就是却切实际的你情我愿了。
她确实对沈玖很满意。
他虽傻,但是不笨,他不会,但她教他的时候他也乐意学习。
昨晚她最后起都起不来,指挥着沈玖给她擦了身体,换了衣服,还让沈玖昨晚就把脏垫子给洗了,现在应该都干了,她得赶紧去收进来。
她还是不乐意让沈玖弄在里面,于是找了个小垫子垫在屁股下面。
一夜下来,垫子都要透了。
柳芸拍了拍沈玖的脸蛋:“你再睡会儿。”
她不是没有赖床的习惯,而是实在觉得自己的精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柳芸想起以前她看见哪里说女人做了那事之后精神和精气神都会更加饱满,居然是真的?
沈玖揉揉眼睛,也起来了,语气呢喃:“我起来帮你。”
柳芸还没劝呢,这人动作那叫一个麻溜,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衣服就已经换好了。
她看了眼,也是灰扑扑的,全是补丁。
放在现代还能说句情侣装,但这个年头,放眼望去除了隔壁的李燕,外头都是这样灰扑扑的衣裳。
是年代特色,也是贫困的主基调。
小两口轻轻关上门出来,柳芸先去洗漱,让沈玖收小垫子去了。
她进了厨房,厨房里的台面上已经放了她三天能用的粮食和菜还有油之类的了。
除去大酱和腌菜这种东西是能随便用,院子里的蔬菜大蒜小葱之类的东西也是随便摘,其他的都是林彩霞定量给,这个柳芸也很能理解,她是新媳妇,林彩霞也怕她拿着粮食跑了。
面粮红薯土豆之类的东西还算多,但是三天的用油量在小瓶子里面放着,柳芸拿起来晃了晃,觉得顶多只有四分之一的瓶子那么多。
这个也没什么好值得抱怨的,还是那句话,贫穷是主基调。
因为已经揽下了做饭的活儿,所以柳芸昨晚就把今天要煮的玉米碴子给泡上了。
她伸手在里面摸了一把,已经膨胀了,捏起来也软软的,柳芸不免眉眼弯了弯。
应该很快就能煮烂糊。
沈玖这个时候也进来了,柳芸让沈玖摘些院子里的黄瓜辣椒和葱花和大蒜进来,自己先把苞米碴子粥给煮上了。
上午要干活,喝粥吃黄瓜当然是不够的。
她又开始调杂粮面糊糊,后世加上里脊肉和生菜还有鸡蛋火腿之类的东西,这样的杂粮饼就换了个名字叫煎饼果子。
现在虽然没有这么多东西能加,但是刷上薄薄一丁点的油,煎香,再刷上大酱撒上葱花也是能好吃的。
除去这些,柳芸还调了点玉米面糊。
大队的起床喇叭响起的时候,她正好揭开了煮粥的盖子,把玉米面糊往里面倒。
“阿玖,火大一点。”
守着风箱的沈玖听了便开始动作。
随着火被烧大,柳芸也开始拿着大勺不停地搅动,防止糊底。
光喝苞米碴子太清汤寡水,玉米面糊加进去就能浓稠一些。
林彩霞跟着喇叭声就起来了,她本来还寻思着这柳芸昨晚那一番信誓旦旦到底是不是真的,别做早饭的时间还赖着。
原本开门想去看看,可才推了房门,那香气就让林彩霞觉得踏实了。
心里踏实,胃里也跟着踏实。
她笑了笑,行,看也不用看了,家里没人做得出这样香的饭菜,老大两口子已经在院子里面砍柴挑水了,林彩霞敲了敲老二这边的房门,就去洗漱了。
闻到香味,一向爱赖床的江春梅也很快起来了,虎子更是直奔厨房在那边守着。
江春梅也想看看吃什么,借着去喊虎子刷牙的功夫,往里面看了一眼,喉咙下意识一滚。
食材都是她认识的那些,做的东西除去那叠得整整齐齐的几个饼子她不认识,其他的都是平时常见的。
苞米碴子粥,拍黄瓜。
只是那苞米碴子粥看着格外金黄浓稠,拍黄瓜放了几个辣子,鲜亮水灵,惹人口齿生津。
细细看去,饼子中间刷的是大酱,撒的是葱花。
江春梅最喜欢大酱的滋味了,她收回目光,脸上也不自觉带上了笑意,和从屋里出来的丈夫沈俩对了个眼神,就心满意足拉着虎子洗脸漱口去了。
沈俩也闻着气味了,但他没进去看了,凝了一会儿沈玖和柳芸两个人一起干活还有说有笑的样子,他洗漱完就去淋菜扫地去了。
沈家不大,但活计也不少,林彩霞虽然有做一些分配,可沈家人齐心,也都勤快,都是看见什么就做什么。
和沈家相反的是隔壁的李家,李家一个个忙的不可开交,只有李燕和三胖在贴着和沈家中间的这堵墙,闻着这边的香味,舍不得走。
邓志花不敢说自己的小姑子,只好过来拉着三胖边走边骂:
“一大早上的就知道贪嘴,牙刷了?脸洗了?今天的鸡喂了?菜浇了?也就是你奶奶看你是大孙子惯着你,你这么大的孩子人家都去除草挣工分了!养得好吃懒做的坏习惯,你以为你长大了还有人惯着你?”
李燕知道邓志花在那里指桑骂槐,她懒得搭理,喂鸡浇菜都是她的活,也是她娘让她不去上工的借口。
她依依不舍地回头,看向那边洗衣服的邓志花十三岁的大女儿李大丫:“大丫,去把鸡给喂了,顺便菜也浇了,我今天头疼干不了!”
邓志花闻声瞪眼回头,却刚好对上李燕得意洋洋的表情。
你说我好吃懒做,行啊,我找你闺女干!
邓志花原本是要争两句的,可李燕今天太不对劲了,她使劲揉了揉眼,最后目光定在了李燕的鼓鼓囊囊胸脯:
“燕子,你终于发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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