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帝神色一凛,“既然太子受伤不能比试,诸位,有谁愿意挑战一下?”围场之上皆是年轻一辈,却无人敢上前说话,连这份胆量都没有,实在让人失望,“难道大齐男儿都这般畏畏缩缩,不成气派吗?”
天子怒气一触及发,众人皆是一惊,“陛下息怒。”
太子受伤,不能比试,按理这落日弓应该直接归于陵王,陛下此举显然已经有所怀疑,太子受伤只怕与党政有关系。
李长煊是觉得太子这一招用得妙,不费吹灰之力就让父皇起了疑心,但也不是没有挽救的余地,他和董书淮快速交换了眼神,后者立马明白。
“陛下息怒,论这舞刀弄剑,当以穆国公府为首,微臣不才,不敢陛下和公主面前献丑。”这话直接是把穆家弄出去顶锅,毕竟穆家以武闻名,这比试也应该是穆家男儿先上。董家本就是文臣,这话是挑不出错误。
“穆国公府?”长乐轻喃一声,似是好奇。
舞阳公主离宫时才十四岁,不知道穆国公府实乃正常,“可惜今日景禹出征未归,那孩子箭术倒是了得,阿兮见了必然欢喜。”
“父皇,穆国公府还有一个孩子。”缦纱微扬,女子轻抬脖颈,声色依旧,“我记得,他叫穆川。”
透过那缕空的轻纱,高台之下,那人端坐在人群最末端,仿佛置身于外,不落凡尘。一袭黑色,默然空乏,周边都色调都冷淡了几分,前世,他到底是怎么入了她的眼的。
经长乐一提,永康帝似是有了印象,“朕倒是忘了,对,是武选夺魁的穆川,朕记起来了。”
北齐嫡庶分明,他只是个庶出,生母低贱,所以即使是入了朝,武选夺魁,也没有人会记得他,而刚刚,那个人,那个坐在高台之上,夺目耀眼的女子,居然叫了他的名字。
他站起身,在所有人的注目中,走过去,俯首跪拜间,额角隐隐可见女子红色的裙边,“微臣兵部提督穆川,参见陛下。”
“免礼。”永康帝抬手,“难得公主常识,即是穆国公府的人,想必虎父无犬子,你的骑射也不在景禹之下吧。”
穆景禹是嫡子,有穆忠齐一手教导,九岁拜师平阳侯,骑马射箭,兵书阵法,尽得真传。而穆川作为庶子,几年前才被接回府,他与穆景禹,如何相提并论。
旁人只知穆家男儿应该骁勇善战,帝王看的是结果,用的是能人,至于这过程怎么样,又有谁会关心。
从前在这种场合,他只能坐在席位尾端,扮演着无关紧要的角色,没有人会记得他,穆家门庭再显赫有什么用,与他有何干系。
太监将检查好的弓箭递上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理智告诉他,不必去显露锋芒,可是另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别人可以轻视,但她不行,争的是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无法去细想,只见那士兵手中的树叶一扬,他闭上眼睛,猛然发箭。
树叶缓缓飘落,千钧一发之际,那树叶似是被吸住一般,箭枝强大的张力如同磁铁一般,只是瞬间,便被推入靶中,一箭穿心,分毫不差。
他慢慢睁开眼,周围是吸气声,除了惊叹就是怀疑,下意识地,他竟不敢转身,其实他并是要证明什么,他只是不想让她失望,那样的天之骄女不应该失落。
围场上负责评分的太监,看了一次又一次,那射中箭靶的箭生生穿过柳叶的叶心,这箭术若不是亲眼所见,真怀疑是人为插好的。
连高公公都不敢置信,亲自检察了几遍,“陛下,这这……”
“能预判风速和柳叶下降的时间,又能射中叶心直击箭靶,好一个百步穿杨!”永康帝年轻时,也只能稍稍穿过叶边,那点成果也是被先帝苦练了数十年,穆川能够如此精准,恐怕这箭术上的造诣非同一般,小小兵部提督实在大材小用,“有如此本领应该得以重用,萧升。”
被突然点名的禁卫军统领萧升立马得令,“未将在。”
“禁卫军可还有职位空缺?”
萧升淡淡道,“回陛下,参将一职暂无人接管。”
“先交由你手下,待回宫后再拟旨。”
从兵部提督至禁卫军参将,从五品到三品,鲜少有人跳级晋升,长乐却不以为然,眼底冷漠一闪而过,纤手掀开纱缦,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到穆川面前。
淡淡的香气袭来,他不敢抬头,笨拙地接过侍女手中的木盒,“谢公主赏赐。”他跪拜在她的衣摆下,压抑着仰望与渴求。